回顾四川大竹“1·17”事件、贵州瓮安“6·28”事件等群体性事件的处置过程,不难发现一个其实十分浅显的道理:如果事实本身并不可怕,那么让群众了解真相也就不可怕;反之,如果事实的确如传言描绘的那样黑幕重重,那么,群众一旦了解到真相,对某些部门、单位和人员而言就意味着一场灾难。
6月17日至20日,湖北省荆州市石首市发生一起酒店厨师非正常死亡导致的数万群众围观起哄、围堵道路事件。湖北省省委书记罗清泉、省长李鸿忠亲赴石首市指挥处置,20日夜间至21日凌晨,事态逐渐平息,停放在事发地永隆大酒店内的厨师尸体已送往殡仪馆,围观群众逐渐散去。
与近些年发生的安徽池州“6·25”事件、贵州瓮安“6·28”事件、云南孟连“7·19”事件等多起群体性事件一样,石首“6·17”事件发生后,当地官方的通报也沿袭了一个传统的说法,称“众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于19日在该市东岳山路和东方大道两大交通要道设置路障,阻碍交通,围观起哄”,群众“不明真相”而又大量聚集,或者受到少数人的煽动、鼓惑,被认为是导致事态扩大的一个主要原因。
然而,认真分析石首“6·17”事件中的一些情况,会发现所谓群众“不明真相”的问题,并不像官方通报叙述的那样简单。首先,永隆大酒店24岁的厨师涂远高被人发现从三楼坠地,警方很快认定其为自杀,但他身体上的一些伤痕明显不符合自杀的特征。在诸多疑点尚未澄清的条件下,警方敦促死者家属尽快将尸体运往殡仪馆,酒店负责人则始终闭门不见,只是让人传话,让死者家属赶紧将尸体火化,可以得到3.5万元赔偿,否则就要强行火化。同时,各种传言、“内幕”、小道消息在当地不胫而走,有人说当地多名官员在永隆大酒店持有股份,但酒店生意一直不好,长期靠贩毒和容留客人吸毒赚取利润;有人说几年前这家酒店也有一名员工离奇跳楼身亡,警方也是很快认定为自杀,酒店赔偿了数万元了事(这一说法后来经媒体记者调查,得到了死者家属的证实),其情节与涂远高的非正常死亡如出一辙……
对于官方通报做出的群众“不明真相”的结论,就最基本的事实层面而言,应该说不存在什么异议。但在涂远高17日死亡后的两天多时间里,除了警方宣布涂死于自杀之外,没有任何一个权威部门出面向群众发布已经核实的信息,也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来到群众当中,努力消解群众的疑虑,澄清各种不实之词。在最初一段时间,即便不能说一定有人在刻意掩盖真相,但至少有关方面并没有表现出对群众知情权的应有的尊重,没有做出主动告诉群众真相(哪怕是部分真相)的努力,群众“不明真相”的局面主要就是这样形成的。
其次,接下来群众了解真相的诉求急剧高涨,在一种严重不信任感的刺激下,群众采取了他们自认为是保护证据、保卫真相的行动——阻止警方将死者尸体运往殡仪馆。表面上看,群众似乎在与当地官方“争夺真相”,实际上不过是在表达对真相长时间付诸阙如的不满,以及对有关方面可能以非常手段毁灭证据、掩盖真相的警惕。可惜的是,有关方面不但延续了此前对真相的暧昧态度,而且还采取了禁止媒体报道、强行中断互联网等管制措施,这难免让人感觉到,他们似乎很担心有关信息被泄露出去,担心群众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利于对局面的控制。
回顾四川大竹“1·17”事件、贵州瓮安“6·28”事件等群体性事件的处置过程,不难发现一个其实十分浅显的道理:如果事实本身并不可怕,那么让群众了解真相也就不可怕;反之,如果事实的确如传言描绘的那样黑幕重重,那么,群众一旦了解到真相,对某些部门、单位和人员而言就意味着一场灾难。6月22日,石首市又流传着在永隆大酒店下水道发现两具尸体、挖出多块尸骸的传言,不少市民再度向酒店聚集,有关部门迅速组织群众代表进入酒店实地察看,未发现传言中所说尸体或尸骸,谣言不攻自破,围观市民自行散去。可见针对“永隆大酒店发现尸体尸骸”的传言,事实真相是不可怕的,有关部门不担心群众了解真相,并主动为群众了解真相提供方便。试想,假如涂远高非正常死亡的事实真相也不可怕,假如前些天有关方面也能如此善待群众了解真相的愿望,事态又何至于发展到那个地步呢?
群众暂时“不明真相”并不要紧,关键是不要害怕群众了解真相,更不要阻碍群众了解真相。如果群众离真相越来越远,“不明真相”的群众只会越来越多。(潘洪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