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混乱”“不确定”,这是在第52届慕尼黑安全会议(慕安会)上反复听到的字眼。2月12日,慕安会主席在开幕式上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与大家分享,好消息是这个会议厅更拥挤了,历经52年,慕安会的影响力不降反升;坏消息是我们处在一个‘害怕的年代’。”
欧洲害怕什么呢?害怕难民涌入,害怕恐怖袭击,害怕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和极端思潮,害怕欧洲一体化的成果(如申根协定)得而复失。慕安会东道主德国代表,从防长到外长,从媒体到学者,多谈难民危机;法国则多谈恐怖主义与伊斯兰极端主义。慕安会第二天的总理辩论、外长辩论,则把俄罗斯因素拉进来。近年来,从欧债危机、乌克兰危机到难民危机、恐怖威胁的确都让欧洲“害怕”。那么,让欧洲不断“害怕”的原因何在?
首先,情感与理智的纠结。会上,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说,俄罗斯只是卷入而非制造叙利亚危机、乌克兰危机,并无挑战欧洲秩序之意;平等尊重才是国与国相处之道,才能改善西方与俄罗斯关系。西方咄咄逼人,是在制造新冷战,这是世界动荡不安的根源。但从现场看,西方人听不进去,因为即便少数精英同意这一说法,但大众无法接受。当欧洲想与俄罗斯和解时,乌总统大声疾呼:普京在分裂欧洲,而我们要团结应对!显然,传统的力量、大众传媒的影响,让精英反思更多是停留在政治正确表层,在慕安会上讲一些“正确的废话”。然而,欧洲不能摆脱“祥林嫂现象”,超越情感与理智的纠缠,是无法反思到位、实施正确战略的。
其次,贫困与贫富差距。应邀与会的中国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傅莹,在会上阐述了安全问题的经济解决之道,引发笔者身边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总干事迈克尔·穆勒先生等人的强烈共鸣。他感慨地说,此前会议就安全讨论安全,太表面化了,经济发展是消除恐怖主义土壤的关键。当乌克兰总统诉说俄罗斯“入侵”导致国破人亡,与会者询问:为什么苏联解体时乌克兰与波兰的经济状况类似,而危机爆发前乌人均GDP却只有波的1/4?西方给乌克兰那么多援助都用到哪里去了?如何消除腐败?这充分揭示出安全挑战背后的经济根源:贫困、贫富差距。
再次,霸权的惯性与任性。历史上形成的对美依赖,是欧洲反思现实问题时无法深入的重要原因。尤其是欧洲的北约成员国和像乌克兰那样拼命想加入北约的一些欧洲国家,让欧洲很难走出历史惯性。在讨论东亚安全时,笔者质问美国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科克——朝鲜曾给美国提出中止核试验的两个条件:停止美韩军演,谈判缔结和平条约,为何美国未回应,以至引起后来的一系列事端?美国在朝鲜半岛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是借助所谓的威胁在韩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吗?明明知道萨德导弹系统对近距离部署的火炮无济于事却执意引入,是想削弱中国的威慑能力吗?对方无言以对。我想,老先生确也不好回答,因为美国作为世界头号强国,长期有着霸权的惯性与任性——而这又不好明说。不过,霸权的惯性与任性,要么折腾世界,要么导致世界折腾。
上述三点,可以说是慕安会上透露出的欧洲、也是世界动荡不安的根源。对此,人们应当警醒,也需要深思。
(王义桅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欧盟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