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一种反抗强拆的杰出策略,不如说是中国高房价、强拆迁的另类见证,在一个普遍生活在地上的时代,立锥之地成了弱者难以为继的理想。“生活在地下”为弱者提供了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但是,矿工只是少数人的身份,社会上的多数人没有矿工的技能,他们还必须在地上负隅顽抗,为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而不懈奋斗。矿工的创意能带来众人短暂的围观和掌声,却仍然不能改变其哗众取宠的意味,“生活在地下”不是人的普遍生态,地下居室隔绝了地上的高房价和强拆迁,却不能阻止居室主人作为地上一员的事实。河南矿难“生活在地下”更像是一次行为艺术,庆幸的是,“艺术来源生活”在此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它或许正是艺术家对现实生活态度的自然流露。而在艺术之外,与地上划清界线的做法难以“得逞”,地上的游戏规则也不会因为“生活在地下”而改变。
然而,河南矿工“生活在地下”的梦想的现实意义也并非仅限于此,就像钉子户们保卫房子伴随而来的强拆恐惧,河南矿工并非因为生活在地下而一劳永逸。事实上,不仅隔绝地上的梦想未能实现,他们还必须对自己“生活在地下”的理想有所保留,这让人想抗日时期的地道战,那时同样是出于地上火力太猛的考虑,领导们急中生计,将战场转移至地下,从而获得了更多的战斗机会,但是地道战的弊病在于他们还需要地上提供补给,一旦战士们走出地道,就可能成为敌人的囊中之物。河南矿工也应该有类似的考虑,地下尽管更隐蔽,甚至可能实现“风雨不能进,国王的士兵不能进”,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推土机是应付地下更好的选择。
另外,如果将河南矿工挖地下居室视为一种隐士的做法,也只是一场空想家的无畏尝试。前南斯拉夫有部叫《地下》的电影,里面描述了一群地下工作者为对抗纳粹在地下制造武器,而直到战争结束,地上的同志们欺骗了他们,称战争仍在继续,于是他们保持着饱满的战斗热情,几十年如一日,而地面上,国家早已恢复秩序,这群同志就在欺骗与自信中酝酿了一曲地下的悲剧。河南矿工无法实现隐士的梦想,不仅因为他缺乏一个欺骗他的同志,还因为推土机的无孔不入,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即便是矿工,也都无法逃脱。(何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