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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记忆】消逝的老耕牛

发稿时间:2024-11-15 09:44:00 来源: 青桐声

  (图片来源:新华网)

  文 | 沈海辉

  八十年代末,我出生于赣南一个偏远的村落,距离县城60里,那里四面环山,谷深林密,溪流涓涓,出门便是一片翠色。

  进入九十年代,在那个重山阻隔的村子里,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我最爱在闲暇时光翻上一座山岭,静静远望袅袅炊烟旋上屋顶,飘过松林,送走偶尔路过的候鸟,与田野里或耕耘、或休憩、或吃草的老耕牛相映成趣。

  那时,每家每户都离不开耕牛,春种秋收,耕牛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也享受着“功臣”的待遇。农忙时,在既有的稻杆、青草和米糠之外,牛主人还不忘要加几碗粥、几个鸡蛋,以示犒劳。然而,养牛却非常费时伤神,合适的牛舍、充足的时间,少不了一天两次牵出来遛遛,时常要想着给它垫上一层舒适的稻草,隔几天就要清理一次粪便,有时候牛生了病,心疼不已,得赶紧去请村里的兽医细细诊疗,给兽医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怕出一点差错。

  听祖父辈说,改革开放“分田到户”之初,很少人家里有牛,有牛人家也是视牛如珍宝。农忙来临之前,没牛的人家得到有牛的亲戚邻里家讲好某月某日来“借牛”,经过借牛人一番“求爷爷、告奶奶”,再经过牛主人一番千叮咛、万嘱咐,事情才算成了一半。如果在约定“借牛”那天,牛的状态不错、牛主人的地又已经耕完,牛绳才能顺利地交到借牛人手上。在如约归还之前,借牛人必然是要给予作出“杰出贡献”的耕牛以“功臣”的吃食和礼遇的,并挑上一担稻谷作为酬谢,一道给牛主人送回去。

  九十年代,那时我读小学,已能帮助家里干点农活,牛绳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手上。和祖辈一样,幼小的我与耕牛过往密切,感情深厚。我能精准抓住牛的体貌特征,在百米开外辨别哪头牛是谁家的。我家的牛也是极好辨认,毛色黄中带褐,尾长角短,眼神温润,四蹄和额上的一块黑色,显得很是和善。

  放牛是一件乐事。每日早晚各一次,拉出田间地头,找一块肥美的“风水宝地”遛一遛。周末则要走得远一些,约上几个邻家孩子,走上三四里地,寻一处半封闭的小山谷,解掉牛绳,让各色耕牛组成的牛群自由活动。牛自由了,我们这群孩子也就撒了欢,下河抓鱼虾、上树掏鸟窝,在稻草垛上打滚玩耍……在打打闹闹中很快地度过半天,便将肚子吃得滚圆的牛从四处寻回,牵到河边喝上几口清水,爬上牛背踏上回家的小路。骑着老牛走过田间,淌过小河,轻轻在牛背打上两鞭子,喊上两嗓子“驾、驾、驾”,感觉威风凛凛,实际上始终是慢慢悠悠,这些满足了我对电视上“高头大马”的一切想象。

  转眼20年过去了,时间不知不觉静静流淌,每当与孩提时的田野阔别重逢,却会发现耕牛也和当年的犁头、石磨、木桶一样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消逝在岁月里,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记忆,换成的是机械耕田机、收割机、抽水机,响彻在机耕道连接的田野上,缓解着农人的辛劳。

  今天,行走在家乡的道路上,许许多多孩提时记忆深刻的场景如今已经变了模样。记忆中,一位老农民牵着心爱的老牛在雾气和晨光中向我走来,如今变成了收割机、耕田机在祖辈的阡陌中纵横,发出机器的轰鸣;记忆中,家人喋喋不休争论该种旱作还是水稻,几个人用木桶“噼里啪啦”灌溉将死的稻苗,如今变成了几代人梦想的农田基础建设相继落成,大马力抽水机将几百米外的河水抽上梯田;记忆中,田野里到处都是辛勤耕作的邻里乡亲挥洒着汗水,时不时传来几声嘹亮的号子,引来一阵凉风,如今变成了村民广场上来自城里的舞姿……

  改革开放40年,一切都在悄然变迁。我想,过去有回忆的美好,现在有现实的富饶,将来有未来的蓝图,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变的是老百姓对美好未来的希冀和走进新时代的稳健脚步,以及不断增强的获得感、幸福感。

  现在,回乡的日子变得极少,而下村精准扶贫的时间越来越多。时空变换,而炊烟、田野、山林的景象是相似的,每当看到田埂路边绿油油的青草,便会追忆起孩提时与牛为伴的时光,真想手中就是那条沾满泥土味道的尼龙绳,牵着的是一头健壮的老黄牛,正扬着尾巴抽打着背上的蚊蝇,心满意足地啃着青草,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责任编辑:朱浩天